120再会玉龙山(1 / 1)
1
用过膳食后,前桥命桃蕊铺纸研墨,又将夫郎们叫在一处,手中执笔,将众人面孔仔细看过。
梁穹温柔的双眼,成璧挺拔的鼻梁,宁生性感的唇瓣,子昂我见犹怜的小脸,就连何缜精神十足的眉毛都让她满意不已。若把这些优点尽数捏合起来,她将获得一个独一无二的泥塑男神,再加上施可久出神入化的捏脸大法,高精度建模2d转3d,纸片人不就活过来了吗?
此时前桥只恨自己没点好绘画技能树,还原不出众夫郎美貌之万一。
天赋不够,努力来凑,经她在纸上一番认真雕琢,倒真画出个“集大成者”。
“怎样?”她满意地手举画作给众人看,“英俊吗?”
“英俊,英俊!”率先给她捧场的是何缜和宁生,何缜尤为卖力,指着画中人的嘴巴连连夸赞:“这里仙姐画得十分好看。”
他的马屁拍对了地方,前桥赏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。唯有成璧依旧死心眼儿:“嘴倒好说,两只眼怎还一高一低呢?”
“什么一高一低啊?”前桥不满道,“这叫透视!我画的是侧脸……近大远小懂不懂?”
“可是嘴也有些歪。”
“啧,都告诉你了这是透视!”她用凶恶的眼神将成璧禁言,又冲梁穹道:“庶卿有学问,换庶卿来评点。”
梁穹面带无懈可击的微笑,以柔声泰然应答道:“殿下画得甚好。此人鼻如悬胆,眉若霁峰,目光炯炯,仪表堂堂,颜舒色悦,神清气正,必是个风姿绝世、气度非凡之人。”
大家都在盯着梁穹,他这马屁拍得连何缜都要骂句过分。成璧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,连连清嗓子,唯有前桥抚掌而叹,瞅着成璧嫌弃道:“听见了吗?平日里要多读书,多积累,学学人家的审美趣味。”
成璧继续清嗓子,瞅着依旧泰然的梁穹不语,谁知接着前桥又把问题抛给梁穹:“庶卿也觉这双眼好看吧?是照着你画的呢。”
她有意讨好,却引得梁穹一愣,神色也不见荣幸。他垂头仔细看了画中双目,蹙眉道:“这、这怎能是在下呢?”
“目光炯炯,仪表堂堂,怎就不是你了?”成璧幸灾乐祸道,“我倒觉得这双眼像极了庶卿,现在他也双目‘透视’,高低不一呢。”
梁穹“双目透视”地扫向成璧,前桥也对成璧道:“那鼻子呢?鼻子像不像你?我是照着你画的。”
成璧不惯着她:“什么啊,一点不像。”
鄙俗之人,并非伯乐。前桥哼哼两声,收起画作,不再理会他们,转而将施可久叫到身旁。
“你就照这张图去易容吧。”她贴心问道,“有难度吗?“
施可久琢磨着那张纸上简易的线条勾勒,五官歪斜的地方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功夫不到。他沉吟半天,没敢妄作回应,本想观察其他男子面色推测主人意图,却见他们神色各异,着实判断不出。
好在前桥发了话:“总之是张英俊的脸,你技术那么好,我已经在期待了。”
他这下确定,新主人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不是考验如何调和反常的五官,只是绘画功夫不到家,遂点头道:“殿下放心,属下有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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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
施可久走后,前桥也将他人遣出,独留梁穹在旁,她笑意盈盈地问道:“两国重新划分边界的日子还未到,这期间你有什么想做之事?”
“想做之事?倒是没有。”
梁穹尚未明白她的意思,前桥提醒道:“真没有吗?你想去哪玩,我可以依你。”
梁穹沉吟一会儿,还是摇头:“在下想不到。是殿下有想去之处吧?殿下但说,在下会陪着您。”
见他是真不记得了,前桥揭晓答案:“你不是曾说,想去玉龙雪山看看吗?”
梁穹一愣,这只是句无心之语,没成想真被她放在心上了,又听前桥细数道:“北边的玉龙山、八百云关,东边的百雷海,西部的凤苑、大亭,还有南郡……你说想去的地方我都记着呢。这里离玉龙山不远,我问过成璧,去吉江镇只用一日行程。怎样,要不要随我去玉龙山看看?”
妻主的偏宠目光正投在他脸上,梁穹一时心情复杂。感动和欣慰之余,也滋生一丝忐忑——当初他并不知晓玉龙山上发生过什么,只是对书中记载心生向往,可自从了解妻主与赵熙衡的全部纠葛,对玉龙山的向往也变了味。
覆雪的山巅埋葬着她们最美好的回忆,此后的每一日,都在打破玉龙山上的美梦。梁穹判断不出故地重游是好是坏,与妻主的多年相处纵然积攒了默契,也让他下意识思虑太多。
在他沉默的同时,指间传来相握的力量,前桥眼望他鼓励道:“去吧,去嘛。我们先去玉龙山,有机会再去别处——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把荆国大好河山全部走上一遍,千里之行,自今日始。”
她用食指将他勾着,如此就当设下承诺,梁穹心窝某处仿佛被温柔地搅了一下,只觉如今的日子可遇不可求,将她拥在怀中叹道:“殿下……我何德何能,得您如此相待啊……”
前桥与他相拥,却也因他过分感动想笑。去玉龙山不过小事一桩,就算他不提,自己说去也就去了,实在不必动容成这样。不过梁穹感动,她也开心,顺势祭出甜言蜜语:“我待你好,是因为庶卿值得。”
两心相印处,浓情之语亦不绝于耳,新婚蜜月虽属于公主和公卿,主角却更像她和梁穹,荆国史上宠卿待遇也不过如此,梁穹倒不义正言辞地说什么“不能以庶凌嫡”之语了,他享受着来自妻主的偏宠。
过了许久,梁穹才问:“殿下想怎么审问张策?”
她差点忘了,这还有个跟屁虫没解决呢。
可审问他什么呢?那夜张策私传竹筒,也算绞尽脑汁给她报信,人笨了点,心不算坏,倒和那些兴国商贩不同。审问云云不过借口,前桥知道自己是恻隐心发作,不想看这个有一面之缘的倒霉蛋惨遭屠戮而已。
前桥道:“他还老实吗?”
梁穹失笑:“自打知道您的身份,他终日惶恐得很。”
是啊,不管张策知不知道奸贼的内情,对自己身份倒是明晰了,这人一时当真放不得。
于是她又去审了张策。对方知无不言,却也如她所料,“无不言”的部分仅为皮毛。张策在经历贼人掳掠、得知更多情报前,就被挟持到那家客栈,与她们相遇。他懵懂着被追杀,又懵懂着被救下,如同他当初懵懂着被奸细收入偷渡过境的队伍。
纵然知晓他无辜,前桥也没放他离开。
“以后你是公主府的奴仆了,”她对魂不守舍的张策道,“要听你桃蕊姊姊的话,忠心侍主,若有二心,我定叫你身首异处。”
本就噤若寒蝉的张策吓得大气不敢出,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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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?别误会,我可没心思配平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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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
那位凝云堂的妙令主暂时还没离去,前桥找她问话时,她正和一个男子交谈。
“我接下来想去玉龙山一趟,听闻缠腰道已遭封禁,不知玉龙山还能否去得?”
妙令主没答,却反问她:“殿下为何要去玉龙山?”
“去看看。”
“没什么好看的。如今局势紧张,殿下前去,反而增添危险。”
前桥没想到对方想也没想,一口回绝,不满道:“是吗?增添危险?原来固砾军和凝云堂是摆设来着?”
妙令主刚张口,还未等说话,她身旁的男子就轻咳以示提醒。妙令主皱眉道:“玉龙山附近正由固砾军把守,殿下若非去不可,应让朗光以凝云堂令主身份开具公务信函,再呈递军司……”
前桥打断她道:“施可久已辞去右令主一职,也恢复原来容貌和身份,还怎么开具信函?”
妙令主一愣,无奈道:“……好吧,由在下去凝云堂开信函。”
前桥听得出来,妙令主一点都不想给她打工,从刚见面起,凝云堂就仿佛带着股与世隔绝的疏离,纵然知晓自己的身份,疏离感也未曾减弱。
前桥只能假装没察觉她的消极怠工,嘱托她速去速回,带着成璧往楼上走,可身后不知不觉跟了个小尾巴。
那与妙令主说话的男子尾随两人上了楼,前桥察觉,停下看他,那男子也随之停下。
“跟着我做什么?”前桥道。
对方眨眨眼:“属下来问问,殿下要赐我什么名。”
他这话一出,前桥和成璧倍感意外,前桥叫道:“施可久?!”
对方点头,两人一起瞪着这张完全陌生的脸,如果非要形容他的相貌,绝非什么“目光炯炯,仪表堂堂”,而是平平无奇,完全和前桥的预想背道而驰。
暴殄天物。她心中涌出四字。明明五官都百里挑一,组合起来怎会如此普通?于是失落道:“哦,这就是你的易容了?”
施可久继续点头,将前桥给的图纸递出。前桥瞅着图纸,又看看他,最终承认原画师和建模师的隔阂比马里亚纳海沟还宽,无奈道:“还不如之前那张脸呢。你洗了去吧,我再给你画个新的。”
她说罢欲走,施可久却停在原地,皱眉看她。前桥停下,问他怎么,施可久道:“易容是项伪装技能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属下的意思是,无论身份还是面貌,都有伪装的缘由和目的。”他道,“属下接到指令后,精心设计出这张脸,方才同妙令主搭话,她都没立即认出,故而属下认为易容并不失败。判断伪装是否良好的标准也不在皮相,而在能否抛去另一个身份的影子,完美隐藏自己。”
施可久说出这些话,是为自己付出的精力和努力正名。成璧虽看不惯凝云堂人,此时倒是很理解施可久。外行指导内行总会闹出尴尬的笑话,就如在公主府,侍卫长就被多少人当成无所事事、只会携剑耍帅的闲职。
前桥却没接受他的辩白,冷声道:“皇姊让你在我身旁,是命你教导我吗?”
施可久沉默半天,垂眸道:“不敢。”
“我不喜欢这张脸,去换一张,换到我满意为止。”前桥道。
“……是。”
施可久不再有他言,恭敬告辞离开,倒是成璧轻声道:“他说得不无道理,易容可不是玩具。”
“易容不是玩具,我还不是主子呢。”前桥瞪着施可久离去的背影道,“你不觉得凝云堂人很难相处吗?明明是奉旨来帮我的,却一个比一个惰怠。她们应竭尽全力辅助我,而不是强调客观理由,扯我的后腿。”
成璧苦笑道:“你说得也对,凝云堂人的确不如京都人那般听话。”
岂止是不听话,妙令主看她的眼神简直像要造她的反。天高皇帝远,固砾有军事实力和战略地位,不免眼高于顶。她若是现在就低头,岂会不被拿捏?以后怎么开展工作?
她的强硬有了回报。次日一早,施可久换了张脸出现在她门口,重新t主人心意的他让人眼前一亮。
五官虽和上次大体相同,但因着细节处的差异刻画,特点和亮点也显现出来了。这张脸终于算是个“集大成者”,前桥满意地点头称赞。
“这不是可以做好吗?”她道。
施可久答得滴水不漏:“多亏殿下不嫌属下粗笨,悉心栽培。”
“以后就这样易容吧,挺顺眼的。至于给你起个什么名儿——”前桥看向固砾巡防军曾留在旅店内的一方绣标,口中随意念道:“‘克诘戎兵,克光丕业’,愿我大荆戎功可久,就叫你‘克戎’吧,你认为如何?”
他唯有领命的份儿:“谢殿下赐名。”
“去玉龙山之事,你认为何日动身为好?”
施克戎答曰:“即刻便可启程。妙令主已前往凝云堂,待殿下至吉江镇时,公函也将随之而至,不会令殿下行程耽误。”
前桥微微一笑,哦,这不也行动起来了吗?若她不坚持,任由两人撂挑子,还真被拿捏了。
“好啊,那我们也出发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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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
众人修整过后随即启程,施克戎为其引路,不敢如手下般大胆穿梭雪林,便带着众人踏上更为平坦的乡道。
因着张策加入,伺候公子有了更好的人选。因前桥只带了桃蕊一个奴仆,众公子又不敢使唤桃蕊,故而多是亲力亲为。而张策则不同,男子近身服侍比女子方便,就连宁生和子昂也有了新的使役。
张策战战兢兢,服侍他们如事神明,端茶倒水牵马拿衣,大气都不敢出。
夜间众人在馆驿宿下,张策暗暗旁观,见公主唤了子昂入内侍奉,至深夜时,又唤宁生进入。
他窥见秘事冰山一角,不由得羞得面红耳赤,就连梦里也都装满乱七八糟的旖旎遐思,可天还未明,他就被人唤醒——公卿说屋内炉子灭了,要他重新烧起。
张策打着呵欠去何缜房内生火,实在忍不住疑惑,问道:“罗公子和宁公子夜晚未归……”
他还未说完,昏昏欲睡的公卿就一个激灵坐起:“哦?”
“敢问……两位公子,是去做什么了?”
公卿的声音从齿间挤出:“还能做什么……他们是分别去的,还是一起去的?”
张策答“分别去的”,黑影就躺回去了。等他忐忑地生好炭火,黑影又道:“你留意着,若梁庶卿和某位公子同去公主房内,需速报于我。”
张策一抖,差点没拿住手中的炭夹,那黑影又压低声线道:“还有你,你没滞势,可明白分寸?若公主要你相陪,你当严守贞洁,不得从命。”
这下炭夹子“啷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张策惶恐地想,难道公主留自己一命,是存着这心思吗?
他不知这只是何缜“有备无患”的嘱托,联想到某夜自己也可能被叫去那神秘的小屋,脸颊立马像被煤炭烧红,他匆匆拾起炭夹,胡乱应承,仓皇逃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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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
次日午后,众人终于抵达吉江,这座村子已和前桥印象中截然不同。
座座军帐穿插在村寨之间,袅袅炊烟换作工事黄沙,曾经宁静流淌的冰溪上架起数条木构栈道,供士兵通行至山间巡逻。国语生疏但笑容满面的百姓不知迁至何处,取而代之的是铿锵有力的军事号子——“克诘戎兵,克光丕业”,他们喊着,字正腔圆,铁血寒衣,令人胆战。
前桥当真看了好久,才让眼前之景和记忆中的静谧村庄重迭。一切都回不去了,她想,同时也有些庆幸,目睹这变化的是自己,而非魏留仙本尊。
凝云堂人行动不可谓不迅速,她们前脚刚到,公函也恰好送达。只是护送人员并非妙令主,而是曾与她们对峙一夜的阿廖。
阿廖知她身份尊贵,不敢造次,恭敬道:“属下来送公函,妙令主她……因堂内有事,来不了了。”
前桥知道这是借口,她一定躲着了,可见凝云堂管理松散,不过公函已经送达,前桥也无法追责,便让阿廖与军队交涉。
不一会儿,阿廖单骑跑了回来。
“娘子和众位卿子请随我来。”她不认得施克戎如今的样貌,还奇怪地打量他一眼。
固砾军派出两人随行,说是护送,也是监视。这回无法同上次那般让成璧背负着到达山巅,只能走军队搭建的爬山道,沿着绳索慢慢地行。
前桥只带了梁穹和成璧,外加一个新护卫施克戎。她们一步一个脚印攀登上去,终于在夕阳西下时到达山巅。
上次站在此处,也是这般举目四望,魏留仙和赵熙衡还年轻着,看着广大世界,将心扉交付彼此。
如今再次站在此处,向北望去,满目苍凉,向南凝视,亦是美景不复。固砾军旗插在曾经梅树盛开之处,晴雪下的梅舞从回忆中连根拔除,干净的少年也化作鬼魅。她正感慨物是人非,梁穹的手指触碰到她,暖暖地与她相扣。
她看向梁穹,对方因跋涉面颊微红,此刻正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。
“纵然前路坎坷,却有别样景致。”他微微抻开双臂,深吸一口猎猎冷风,叹道,“多谢殿下,让在下夙愿得偿。”
梁穹为何想来玉龙山呢?前桥看着他,他却望着北边的苍茫浓雾沉默不语。山巅的斜风将发髻吹乱,梁穹用手指冲着山脚虚虚地画一道弧线,对前桥道:“三州之地。”
这三州比她预想中小得多。梁穹解释道:“兴国版图多山,道路崎岖,常年冰冻,城防多呈狭小点阵,集合为州,州间修筑短道相连,便于在复杂地形彼此接应帮衬。”
前桥看着下方影影绰绰的城市,又听梁穹道:“从前不知能有机会去兴国,便一直想来玉龙山,看看这只在书本中读过的邻邦究竟是什么样。”他又冲前桥笑,“幸有殿下,在下不止远观,也可亲自前往一览了。”
前桥握牢他的手,梁穹道:“玉龙山一直在此,模样大有不同。六十年前它是兴国铁垒,而后觐坞归我大荆,十六年前,此处又见证一场反攻鏖战。国境线一扩再扩,从觐坞以南至玉龙山脚、玉龙山阴,如今又至北麓三州以北。雪山无改,站在山顶之人,却年年不同了。”
是啊,她所旁观的变化那么大又那么小,就像被拔除的梅树,投入历史的长河甚至无法激起涟漪。前桥长叹出声,听着耳旁梁穹道:“殿下在意的或许是一株草木的荣枯,然而这座巉岩和坚冰构成的巍峨之山,虽然不被注意,却也始终在您脚下。草木因时荣枯,山岩千年永固,就像有的人,无需您做什么,只要一个眼神、一句话、一点温度,他就会站在这里,一直一直地等着您。”
前桥知道他在自比,正如所言这般,他一直一直等着。从独守空府到代任公卿,再到权柄旁落,他始终未变。
前桥将他揽在怀中,也自责于刚刚因赵熙衡产生的寥落,梁穹吻在她的头顶,轻声道:“您曾问在下有没有本事让您忘了他,从前在下不敢想,也不敢答,可现在在下想试试。
“无论令您快乐的还是伤痛的,只要关于他的回忆,我都想覆盖掉。我想把他从您生命中彻底剔除,我不止一次想着,若世间没有他就好了,若我们的感情只是单纯的喜爱和讨厌,关系只是自小相识而后缔结良缘成为妻卿,不掺杂第三人的牵扯,那该多好……
“可我又很胆小,怕剃头挑子一头热,没信心做成之事,我就只敢想不敢做。可现在我想了,也敢了,殿下,我能覆盖他吗?您还给我机会,让我覆盖他吗?”
上次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,两人都被逼到死路,一个因绝望憎恨一切,一个因失望坚守心门。如今旧事重提,梁穹带着不解的愧疚和坚定的信念,在雪顶冰冷的夕阳中吻她。
没人再能占领这片纯净的雪白,虚假的梦不能,回忆不能,图穷匕见的伪善者更不能。让彼此奔赴的现实覆盖掉难舍的执念,她们的亲吻如此卖力,几乎可被夕阳炙化,再被冷风吹凝。
梁穹对她耳语:“那间小屋可还在?”
前桥看向他,梁穹道:“可以带在下去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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